人民時評:今日留學,為明日不受留學之苦
2009-09-01 20:42:57人民時評
110年前,一位26歲的年輕人,“誓將適彼世界共和政體之祖國,問政求學觀其光”,坐在太平洋的渡輪上,感慨萬千:我有同胞兮四萬五千萬,豈其束手兮待僵。
這位年輕人叫梁啟超。他的這番感慨,可以看成百年來中國留學潮的一個注腳。如今,回顧新中國60年來的留學潮,也必須放在中國百年現(xiàn)代化歷史進程中來考察。
換句話說,前赴后繼、離鄉(xiāng)背井、遠涉重洋、不辭勞苦,最終都繞不過一個終極的追問:留學何為?
政治家、革命家著眼于富國強兵,因此多偏重習理工農(nóng)醫(yī),教育家、文學家著眼于文明再造,因此多偏重習社會科學。無論如何,最初的動機,均源于歐風美雨的強勁吹拂,老中華帝國大廈搖搖欲墜,有識之士紛紛站在世界發(fā)展的潮頭,苦苦尋覓民族獨立解放、富強昌盛的真理。
盡管,我們可以歷數(shù)留學潮給中國發(fā)展帶來的可貴財富,但卻無法否認,這股潮流肇始,就包含著許多悲情的意蘊。
這樣的悲情,見于域外生活的艱辛備嘗,見于中西文明的碰撞焦灼,見于游子與祖國的隔洋相望,見于各種訴說故國的“離散”(Diaspora,泛指一個國家或民族散居在外的人)文學中。人們一般都習慣關(guān)注留學的科技人才,較少關(guān)注留學的人文知識分子。而后者的感悟,往往更集中地體現(xiàn)出留學的心靈史。
一位叫趙毅衡的知名學者,曾寫過一本小冊子《西出洋關(guān)》,通過研究近現(xiàn)代以來人文知識分子的海外心路歷程,最后落得一個傷心的結(jié)論:西出洋關(guān)——無歸程。在他看來,出西洋文化文學之關(guān),或是出西洋的海關(guān),都不是容易善后的事,往往一生悔之不及。
一個鄉(xiāng)土中國培養(yǎng)出來、有著強烈中國情結(jié)的學者,當跨出洋關(guān)之后,往往注定成了精神的流浪者,找不到故鄉(xiāng)。一個漂泊者,不是客死異鄉(xiāng),就是回到故鄉(xiāng)。而故鄉(xiāng)、故國才是永恒的。這也是如今回國潮涌動的精神動力之一。
在這樣的一個悲情的敘述脈絡(luò)下,我們必須再次追問:留學何為?
作為新中國的締造者毛澤東,當年主動放棄了公費出國名額。他雖然主張“大留學政策”,但也主張“非留學”,反對一哄而上。在毛澤東看來,出國也好,留在國內(nèi)也好,都是革命需要。他曾指出,“我覺得求學實在沒有‘必要在什么地方’的理,‘出洋’兩字,有好些人只是一種‘迷’”。
對此,胡適也是認同的,并作過一篇長文《非留學篇》,認為留學不過是“過渡之舟楫而非敲門之磚”,“留學當以不留學為目的”。如果“學生以得出洋留學為最高之目的”,則“吾國將年年留學永永為弟子之國,而國內(nèi)文明終無發(fā)達之望耳。”
盡管如此,那幾代人對留學之利都是充分肯定的。正如魯迅所說,“外之不后于世界之思潮,內(nèi)之仍弗失固有之血脈”。的確,是一代又一代的留學人,往曾經(jīng)老態(tài)龍鐘的帝國,注入了新鮮的血液,讓中國人看得更遠更廣。
這一點,在新中國成立60年的日子里,更有現(xiàn)實意義。全球化背景下,世界的交往超過以前任何一個歷史階段,西洋景被逐漸戳穿,“出洋”之迷,也逐漸被破除。同時,中國綜合國力的提升,讓我們的留學生更有底氣,糾纏百年的悲情逐漸消散。
所有的一切,都反映出民族文化自信的重新建立。建立民族文化自信,而非盲目排外;追求中國學術(shù)的獨立,而非孤立于世界之林。這比具體的科技發(fā)展,更具有深遠的意義。百年留學潮的起伏與自信回歸,正是從側(cè)面見證了中國的發(fā)展與進步。
梁啟超曾說:今日之留學,為的是未來不需留學。他期望有一天,中國的子孫們不需負笈萬里,受飄零之苦。
如何不再受留學之苦?關(guān)鍵是繼續(xù)提升中國的綜合實力,提升我們的教育質(zhì)量與人才環(huán)境。如果,我們的護照在國際上越來越暢通無阻,如果我們的大學文憑在國際上越來越值錢,如果,越來越多的外國人甘愿來中國當“留學生”,那么,出國留洋將不再是一個情結(jié)或話題。
而這才是對偉大中國最好的祝福與紀念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