名作鑒賞:青春的探尋——簡評王劍冰的長篇《卡格博雪峰》
2009-08-24 11:34:22網絡資源
青 春 的 探 尋
——簡評王劍冰的長篇《卡格博雪峰》
雷達
王劍冰的長篇小說《卡格博雪峰》放在案頭已多時,一直未及細讀,也許這多少有點無意識的輕慢。近年來,寫長篇蔚成風氣,舞文弄墨者多會于此,大有不出手個把長篇就算不得有出息的作家的架勢。我雖不十分了解劍冰,卻也知道,他是個出色的散文作家、編輯家,小說的大制作于他屬偶爾為之。然而,讀完《卡格博雪峰》我卻要說,此書頗為好看,富情趣,多悲歡,思人生,嘆不平,長智慧,廣見聞,至少,在正經歷著情愛和奮斗的青年知識者群體中,它極有可能引起一定的共鳴和好感。這就很不簡單了。劍冰先生我認識,我想,時下的人情評論固然無聊,但相識相熟者中有人果真寫得不錯,倒也不必故作公正狀而回避言說,那同樣無聊。所以,我要在此自由表述對這部作品的一點看法。
我初覺得,"卡格博雪峰"這題目似乎有點勉強,我還以為是寫登山或冒險的作品呢,看了才發(fā)現不是那么回事。原來,這是作者苦心營構的一個象征,用來暗喻某種精神高度和浪漫情懷?ǚ逶谠颇,是云貴高原的極頂,盡管人們早把珠穆朗瑪踏在腳下,但據說此峰至今尚未征服,故有處女蜂之稱。前幾年中日聯(lián)合登山隊還曾全軍覆沒于此。毫無疑問,作者是把卡格博雪峰作為圣潔,堅挺,剛毅,高貴的青春之象征的。
如作品中女主角之一的曲晶晶的爺爺就是二戰(zhàn)中的飛行員,曾在此失蹤;晶晶熱戀的老教授嚴炎憤而出走后,為了神圣的藝術,也是殞身于卡峰;而爽朗又嬌艷的曲晶晶呢,她與嚴老合作的長卷,畫的竟也是卡峰;甚至另一女主人公路雪設計的服裝,商標也叫"卡格博"。
雖然作者實寫的是河南的平民生活,而卡格博遠在云南的天邊外,相距甚遠,但小說中的人物卻始終心向往之。不過,路雪和晶晶們與卡格博之間似有缺環(huán),氣質上有點不兼容,還難以真正地融為一體,化成一氣。
當然,關于這題目及其意義的引申還可討論,但它對于整部作品并不特別重要,影響不了作品的形象系統(tǒng)和主要價值。在我看來,這部書首先以其鮮明的時代感和充分的生活化、世俗化描寫見長。一些情節(jié)和細節(jié)是那么逼真,平易,鮮活,刺激,讀起來有種置身當代生活潮流之中的推涌感,沖撞感,裹脅感。到現在為止我還是感到驚奇:王劍冰乃一文壇中人,他何以對大學校園生活如此地了如指掌,何況還是今天的大學生活?在他筆下,金塔大學的學生,一到了"大四",就不由進入了一個"迷亂時期":畢業(yè)論文啦,實習問題啦,分配問題啦,婚戀問題啦,好像全在一個早晨排隊涌來,叫人無所措手足。一切從當下性出發(fā)。就拿大學生在學校周圍"租民房"的風氣來說,它所引發(fā)的一系列故事,非個中人很難寫出或編出。再如路雪在火車上遭到三流氓騷擾、猬褻的描寫,真如羔羊入虎口,驚心動魄,不但富于現場氛圍,而且?guī)С隽松鐣L氣的側影。校園文學以前也有過模式和套路,無非是些發(fā)生在相對單純環(huán)境中的迷失和轉變,徘徊和提升的故事,但此作的構思好像來自校園的第一手材料,打破了原先的疆界,提供了不少我們聞所末聞的事情。讀此書給我的感覺是,如今社會欲望的浪頭正在不斷拍打校園的圍墻,而開放的校門也日甚一日地直接融入了社會。小說從性愛,求職,經濟收入,社會關系和師生關系等方面入手,提供了真實的當下感和現場感。作者很善于抓住"跨出"(校園)與"跨入"(社會)之間這最緊張和問題最密集的間隙做文章,在作者看來,這時候的一堂課比真正進入社會后的一課還要關鍵。
就這樣我們跟隨作者走進了金塔大學,禁不住故事的誘惑;一步步陷入,逐漸熟悉了路雪和晶晶這一對姐妹花。小說是以性愛為中心的,以路雪和晶晶為兩個點,扇面般地展開了比較復雜的生活。這兩個女性,一個求實,一個浪漫,一個本分,一個恣肆,互為補充,相得益彰。應該說,關于路雪的描寫更加具有動人的力量,也是最易引起共鳴的部分。路雪起先太純了,純潔如雪,純潔如山泉,幾乎不含任何雜質,清澈見底。這樣一個可愛的人兒,又很不幸,父親早逝,母親下崗了,擺一個水果攤,艱難度日。更不幸者,是她太善良了,并為自己的善良所累,吃盡了苦頭。她起先委身于救過她的石中,結果備受傷害,后來為求生存她連續(xù)遇到周校長,何主編,封主任,范經理之流,送禮呀,懇求呀,卻發(fā)現個個皆有所圖,不懷好意,給人以陷阱四布,社會復雜之嘆。她并不是沒遇上過 好人,比如林之南,谷為等等,問題在于她一度不善識人,在迷霧中掙扎。事實上,路雪所遭受的打擊,歸根結底還是一種依附性的悲劇。正像小說中寫的,她想以大學生的牌子換取一個家庭的穩(wěn)定而不可得。她也曾感嘆,能讓女人倚靠一生的男人太少了。這個貧家女的覺醒是樸素的;懂得了自立,靠自己的雙手,勇敢地面對生活。"蓬門未識綺羅香,擬托良謀亦自傷"作為一種審美范式,今天也未必過時,我們常說的平民情結與之未必沒有相通之處。
我在前面說過,小說的平民寫實生活與卡格博雪峰的比喻與形象比照,略顯有點縹渺,但并不是說小說沒有自己具體的道德理想,只是不那么簡單罷了。小說自有它的理想價值和精神渴望,它既鞭撻壞男人又塑造好男人,林之南就是作者精心塑造的好男人形象。作者推崇堅定,冷面,有學識,有涵養(yǎng),大度,幽默,充滿人情味的硬漢。這些仍帶有平民色彩。只有關于晶晶的描寫帶有"洋氣",它很重要;也很矛盾。晶晶其人大膽,熱烈,敢愛敢恨,充滿青春之火。從她毫不畏懼地掛出嚴先生為她畫的裸體畫,即可見一斑。她愛上了可作父輩的嚴老,嚴老也因她而春情勃發(fā),此舉不管怎么評價,都應該承認是生活之真實。她對嚴老也并非沒有微詞,但嚴老死后,為了給他辦畫展,晶晶在籌款中所表現的豪氣,野氣,義氣,不能不令人佩服。這是否就是卡格博精神? 作為并非專門小說家的王劍冰的長篇處女作,《卡格博雪峰》很見特色,據說有幾家報紙正在連載。我欣賞它的敘述,善于大故事套小故事的本領,也欣賞作者對女性的觀察細膩,體貼入微,還有不時跳出的樸素的生活哲理的沉思,都很有意思。然而,象證性意象的勉力嵌入,大團圓結尾的匆匆收束,還是帶來了一些缺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