乾隆皇的生身母親之謎?
2009-10-16 10:14:31網(wǎng)絡(luò)
【摘要】:乾隆生母李佳氏,蓋漢人也。凡清宮人之隸漢籍者,必加"佳"字,其例甚多。雍正在潛邸時,從獵木蘭,射得一鹿,即宰而飲其血。鹿血奇熱,功能壯陽,而秋狩日子不攜妃從,一時躁急不克自持,適行宮有漢宮女,奇丑……
乾隆皇帝不但出生地有疑案,而且他的親生母親是誰也有疑案。作為一代帝王來說,這在清史上是僅有的,在中國歷史上也不多見。如果是一個普通人,他的母親是誰,只與他的家族有關(guān),于民族、國家、社稷關(guān)系不大;但乾隆帝不同,他的母親是誰,是關(guān)乎民族與政治的大問題。因此,乾隆帝的生母問題才引起那么多人的關(guān)注。
據(jù)史書記載,康熙六十一年(1722年),康熙帝在避暑山莊獅子園,會見了乾隆帝弘歷的生母(就是后來的崇慶皇太后),說她是有福之人。乾隆帝的確是個孝子,他為母親60大壽,大修清漪園(今頤和園),改甕山名為萬壽山;他曾侍奉母親三上泰山、四下江南,多次到避暑山莊;他還別出心裁,用3000多兩黃金做了一個金塔,專門用來存放母親梳頭時掉下來的頭發(fā),所以叫"金發(fā)塔"。但是,這位有福氣的崇慶皇太后,一直有議論說她竟然不是乾隆帝的生母,或者說她的身世可疑。
一、野史傳說
清末民初,反清排滿的風(fēng)氣很盛,出現(xiàn)了很多有關(guān)清帝的野史傳說。乾隆帝生母疑案,更是被炒得街談巷議,沸沸揚(yáng)揚(yáng)。我歸納一下,主要有四說:
第一,南方傻姐說。民國時期曾任國務(wù)總理的熊希齡,從"老宮役"口中,聽到乾隆帝生母的故事,并對胡適講道:"乾隆帝之生母為南方人,渾名'傻大姐',隨其家人到熱河營生。"這種傳說因《胡適之日記》而流傳甚廣。弘歷(乾隆帝)出生時,胤禛已是雍親王,他怎么會納一位"傻大姐"為福晉呢!這純屬齊東野語,毫無根據(jù),不必相信,也毋需論。
第二,承德貧女說。晚清湖南王闿運(yùn)曾經(jīng)做過曾國藩的幕僚,還做過大學(xué)士肅順的西席(家庭教師),交游甚廣,熟諳掌故,又是晚清著名詩人。王闿運(yùn)在《湘綺樓集?今列女傳》中,說:
孝圣憲皇后,純皇帝(指乾。┲敢。始在母家,居承德城中,家貧無奴婢。六七歲時,父母遣詣市買漿酒粟面,所至店肆輒大售,市人敬異焉。十三歲入京師,值中外姊妹當(dāng)選入宮,隨往觀之,門者初以為在籍中,既而引見,十人為列,始覺之。主者懼,譴令入末班。孝圣容體端頎(qí),中選,分皇子邸,得在雍府,即世宗憲皇帝王宮也。憲皇帝肅儉勤學(xué),靡有聲色侍御之好,福晉別居,進(jìn)見有時。會夏被時疾,御者多不樂往,孝圣奉妃命,旦夕服事維謹(jǐn),連五六旬,疾大愈,遂得留侍,生高宗(乾。┭。(張采田《清列朝后妃傳稿》上)
他提出,乾隆帝的生母雖然是鈕祜祿氏,但的確與避暑山莊有關(guān)。與皇室家譜--《玉牒》和《清高宗實(shí)錄》記載的孝圣憲皇后鈕祜祿氏家世比較,王闿運(yùn)所記不僅詳盡,而且多有異辭。說鈕祜祿氏"家貧無奴婢",13歲時混入姐妹群中得入選秀女,分雍親王府為侍女,都不見于《玉牒》和《實(shí)錄》。
上述記載可信嗎?曾任清史館纂修的張采田說:"王氏書好任意出入。"晚清遺老、熟悉清宮掌故的光緒進(jìn)士金梁認(rèn)為:從《欽定宮中現(xiàn)行則例》里,可見清宮門衛(wèi)制度森嚴(yán),怎么可能讓一個承德女子混進(jìn)皇宮并入選秀女呢?斷言王闿運(yùn)所記不實(shí)。但王闿運(yùn)關(guān)于乾隆帝生母鈕祜祿氏家世及入宮的說法,雖不無破綻,卻應(yīng)予重視。張采田在《清列朝后妃傳稿》中引述英和《恩福堂筆記》和王闿運(yùn)《湘綺樓集》的記載,促發(fā)人們更加關(guān)注這個疑案。
第三,海寧陳家說。海寧在清朝屬杭州府,是濱海的一個小縣,它之所以聞名于世,一是這里可以觀氣勢磅礴的海潮,再就是明清以來這里出了一個"海寧陳家"。
海寧陳氏后人陳其元所撰《庸閑齋筆記》講了一段掌故:道光朝時他的從祖陳崇禮做建昌道,有一次被皇帝召見詢問他的家世,崇禮奏稱系陳元龍、陳世倌(ɡuān)的后人。道光帝道:"汝固海寧陳家也。"于是將他擢升為鹽運(yùn)使。這里提到的陳世倌,就是以都察院左都御史、工部尚書,乾隆七年(1742年)官拜文淵閣大學(xué)士,并被廣為傳說是乾隆皇帝真正生父的海寧陳閣老。
這個故事來自清末天嘏(ɡǔ)所著《清代外史》,書中《弘歷非滿洲種》寫道:
浙江海寧陳氏,自明季衣冠雀起,漸聞于時,至(陳)之遴,始以降清,位至極品。厥后陳詵(shēn)、陳世倌、陳元龍,父子叔侄,并位極人臣,遭際最盛?滴蹰g,胤禛與陳氏尤相善,會兩家各生子,其歲月日時皆同。胤禛聞悉,乃大喜,命抱以觀。久之,始送歸,則竟非己子,且易男為女矣。陳氏殊震怖,顧不敢剖辨,遂力秘之。未幾,胤禛襲帝位,即特擢陳氏數(shù)人至顯位。迨乾隆時,其優(yōu)禮于陳者尤厚。嘗南巡至海寧,即日幸陳氏家,升堂垂詢家世。將出,至中門,命即封之。謂陳氏曰:"厥后非天子臨幸,此門毋輕開也。"由是,陳氏遂永鍵其門;蛟唬"弘歷實(shí)自疑,故欲親加訪問耳。"或曰:"胤禛之子,實(shí)非男,入宮比視,妃竊易之,胤禛亦不知也。"或又曰:"弘歷既自知非滿人,在宮中嘗屢屢穿漢服,欲竟易之。一日,冕旒袍服,召所親近曰:'朕似漢人否?'一老臣跪?qū)υ唬?皇上于漢誠似矣,而于滿洲非也。'弘歷乃止。"這段文字核心的意思是說,在康熙年間,海寧陳家和雍親王胤禛兩家同時生孩子,且生日時辰都相同,雍親王命陳家將孩子抱進(jìn)王府自己要看看,結(jié)果抱進(jìn)去的是男孩,抱出來的卻是女孩!陳家怕引來滅門之禍,不敢聲張。
蔡東帆(藩)《清史通俗演義》第三十回對此加以渲染,錢塘九鐘主人《清宮詞》又為之推波助瀾!肚鍖m詞》有一首說:"巨族鹽官高渤海,異聞百載每傳疑。冕旒漢制終難復(fù),曾向安瀾駐翠蕤(ruí)。"詩的作者還對最后一句詩加了注釋:"海寧陳氏有安瀾園,高宗南巡時,駐蹕園中,流連最久。乾隆中嘗議復(fù)古衣冠制,不果行。"《清宮詞》說"巨族鹽官高渤海",指的就是海寧陳家,這首詞原注中指乾隆帝南巡駐陳氏安瀾園流連最久為證。
應(yīng)該說《清代外史》也好,《清史通俗演義》也好,《清宮詞》也好,有關(guān)乾隆帝生母的異說,當(dāng)時都帶有排滿的政治意味。因?yàn)槿绻〉凼呛庩愂现,也就否定了他的純正滿洲血統(tǒng),因而清朝自乾隆以后,已成了漢家天下。這個傳聞尤為漢人所津津樂道,到了清末民初,幾乎眾口一詞,尤其江浙一帶更甚。
野史炒作之后,小說家又出來湊熱鬧,首先登場的就是名噪一時的鴛鴦蝴蝶派大家之一許嘯天。民國十四年(1925年),上海出版許嘯天的《清宮十三朝》,書中寫乾隆帝原是陳閣老的兒子,被雍正妻子用掉包計(jì)換了來,乾隆帝長大后,從乳母嘴里得知隱情,便借南巡之名,去海寧探望親生父母,但這時陳閣老夫婦早已去世,乾隆帝只得到墓前,用黃幔遮著,行了人子大禮。此書風(fēng)靡一時,更加廣為人知。
近來,乾隆帝為海寧陳家之子的傳聞,不斷采入小說、影視作品,而影響最大的當(dāng)屬金庸先生的《書劍恩仇錄》。金庸(查良鏞),浙江海寧人,從小就聽到有關(guān)乾隆帝的種種傳聞,故而他的第一部武俠小說《書劍恩仇錄》也就緊緊圍繞著乾隆帝身世之謎展開。在金庸的筆下,當(dāng)時江湖最大幫會--紅花會的總舵主于萬亭秘密入宮,將乾隆帝生母陳世倌夫人的一封信交給乾隆帝,信中詳述當(dāng)時經(jīng)過,又說他左股有一塊朱記。待于萬亭走后,乾隆帝便把當(dāng)年喂奶的乳母廖氏傳來,秘密詢問,得悉了自己家世真情:"原本康熙五十年八月十三日,四皇子允禎(按即胤禛)的側(cè)妃鈕祜祿氏生了一個女兒,不久聽說大臣陳世倌的夫人同日生產(chǎn),命人將小兒抱進(jìn)府里觀看。那知抱進(jìn)去的是兒子,抱出來的卻是女兒。陳世倌知是四皇子掉了包,大駭之下,一句都不敢泄漏出去。"
金庸先生雖以海寧人寫乾隆帝為海寧陳家之后的故事,但他告訴讀者們:"陳家洛這人物是我的杜撰。"他還聲明:"歷史學(xué)家孟森作過考據(jù),認(rèn)為乾隆帝是海寧陳家后人的傳說靠不住。"乾隆帝到海寧,不能證明他是陳家的兒子,因?yàn)椋?/p>
其一,四至海寧為海塘。乾隆帝六度南巡,四至海寧,每次都有駐蹕陳家私園--原名隅(yú)園,后經(jīng)乾隆帝改名的安瀾園中。乾隆四至海寧,主要為修海塘。海潮北趨,海寧告警,一旦沖破海塘,浸淹蘇、松、杭、嘉、湖等全國最富庶之地,則嚴(yán)重影響政府賦稅和漕糧的征收。我去海寧作過考察,海塘工程,雄偉壯觀,大功告成,厚惠于民。
乾隆帝為什么每至海寧必駐陳氏私園"隅園"呢?最主要的原因是乾隆帝愛此園景致,且居園中即可聞潮聲,而偏僻小縣海寧也確實(shí)沒有比這"三朝宰相家"更體面的地方可以迎駕。
隅園地處海寧城西北角,到陳元龍居住時,規(guī)模益?zhèn)。乾隆帝南巡,陳元龍已死,其子陳邦直又增設(shè)池臺,作為駐蹕之地。隅園有百畝之廣,入門水闊云寬,園內(nèi)有百年古梅、南宋樹木。當(dāng)時著名詩人袁枚詠該園詩有:"百畝池塘十畝花,擎天老樹綠槎(chá)枒(yá)。調(diào)羹梅也如松古,想見三朝宰相家。"乾隆皇帝在數(shù)十首題詠其園的詩中,發(fā)出了"似此真佳處"的感慨。乾隆帝初幸隅園后,賜其名為"安瀾園",以志此行在使海水安瀾。后乾隆帝又在圓明園內(nèi)建"安瀾園",并寫《安瀾園記》。乾隆帝六次南巡,四至海寧,都駐蹕陳氏家園,但每次連"三朝宰相"陳家子孫都未召見,更談不到"升堂垂詢家世",至于說他張黃幔以偷祭死去的父母,更屬天方夜譚。
其二,"春暉堂"為康熙書。海寧陳家有清帝御書"春暉堂"匾額。"春暉"用唐孟郊的詩:"慈母手中線,游子身上衣。臨行密密縫,意恐遲遲歸。誰言寸草心,報得三春暉。"這是"春暉"兩字的出典。有學(xué)者說:"春暉"喻慈母恩,乾隆帝若不是陳家之子,為何題寫這樣的匾額?但是,經(jīng)孟森先生考證:陳家確有"春暉堂"匾,但此匾是康熙帝賜書,而"非高宗所書也"。
其三,胤禛抱子理難通。有人說,胤禛做皇子時,生育不蕃,出于爭儲的目的,所以不擇手段抱來陳家之子冒充自己的兒子。康熙五十年(1711年)八月十三日乾隆帝降生時,海寧陳氏在北京做高官的陳元龍,由吏部右侍郎改吏部左侍郎,八月又改廣西巡撫。胤禛時為雍親王,他的長子、二子雖早殤,第三子弘時卻已8歲。且當(dāng)時胤禛34歲,正當(dāng)壯年,在雍邸格格鈕祜祿氏生下弘歷(乾隆帝)后三個多月,另一格格耿氏又為雍正生下第五子弘晝,后雍正帝又有過五個兒子。所以說,雍正帝因"生育不蕃"而抱養(yǎng)他人兒子,于情于理,實(shí)難說得通。因此,孟森說:"世宗(雍正)亦安知奪位之必勝?又安知陳氏之子必有福?"此說無據(jù),不攻自破。
其四,沒有蔣氏"公主樓"。海寧馮柳堂寫《乾隆與海寧陳閣老》一文,認(rèn)為常熟人蔣溥的陳姓夫人為帝女,就是說那個被換走的雍親王之女,后來由陳家嫁給了蔣溥。蔣溥之父名廷錫,被康熙帝賜進(jìn)士,授編修,為內(nèi)閣學(xué)士,官戶部尚書、兵部尚書,拜文華殿大學(xué)士。蔣溥,雍正進(jìn)士,直南書房,官戶部尚書、禮部尚書、吏部尚書、翰林院掌院學(xué)士、協(xié)辦大學(xué)士。蔣溥甚得皇上恩寵,蔣溥的陳夫人在常熟所居之樓,當(dāng)?shù)胤Q"公主樓"。此說也靠不。阂粍t,常熟人都說不知有"公主樓";蔣氏后人也不知有"公主樓"。二則,馮氏舉證蔣溥去世時,乾隆帝曾兩次親往視疾,以此作為蔣溥為帝女的證據(jù)。其實(shí),蔣溥久居相位,得了重病,帝往視疾,死后親奠,是為常例(《清史稿》卷二八九《蔣廷錫傳附子溥傳》),不能以此證明蔣溥是尚主之婿。馮柳堂所謂證據(jù),不足憑信。
其五,迭出名相非眷顧。有清一代,海寧陳家名相迭出,寵榮極盛,有人以此說明是受到乾隆帝的特別關(guān)照。我們不妨追述一下海寧陳家的歷史。海寧陳家原出渤海高氏,到始祖高諒時,游學(xué)到海寧,不小心落入水中,被一賣豆腐的店主救了上來,這位救命恩人陳明遇,老而無子,便以女妻高諒,高諒生子,遂承外祖姓陳氏,后出了舉人。萬歷朝,陳家出了進(jìn)士、布政使、順天巡撫等。順、康、雍時,陳家"位宰相者三人"?梢姡庩惣业氖嘶侣∈拿魅f歷朝即已開始,清康熙、雍正兩朝達(dá)到高峰。后來乾隆帝革陳世倌職時說:"自補(bǔ)授大學(xué)士以來,無參贊之能,多卑瑣之節(jié),綸扉重地,實(shí)不稱職!"乾隆帝一點(diǎn)面子也不給陳世倌,這哪里像"父子"關(guān)系呢!不錯,海寧陳家確是科第之奇。陳其元《庸閑齋筆記》記載,自明正德迄晚清,海寧300年間"舉、貢、進(jìn)士二百數(shù)十人",其中兩榜為兄弟三人同榜。但這是在康熙朝,而不是在乾隆朝,所以不能以此作為乾隆帝出于陳家的根據(jù)。
總之,乾隆帝的生母是海寧陳世倌夫人之說屬于子虛烏有,孟森先生《海寧陳家》一文已有詳細(xì)考訂。
第四,漢女李氏說。曾做過熱河都統(tǒng)幕僚的近代作家、學(xué)者冒鶴亭說:乾隆帝生母是熱河漢人宮女李佳氏。上海淪陷時作家周黎庵寫了《清乾隆帝的出生》(載《古今文史》半月刊1944年5月1日)一文,援引冒鶴亭的說法,披露了乾隆皇帝出生的秘聞,并添加雍正帝喝鹿血等情節(jié),增加了故事性:
鶴丈云:乾隆生母李佳氏,蓋漢人也。凡清宮人之隸漢籍者,必加"佳"字,其例甚多。雍正在潛邸時,從獵木蘭,射得一鹿,即宰而飲其血。鹿血奇熱,功能壯陽,而秋狩日子不攜妃從,一時躁急不克自持,適行宮有漢宮女,奇丑,遂召而幸之,次日即返京,幾忘此一段故事焉。去時為冬初,翌歲重來,則秋中也,腹中一塊肉已將墮地矣?滴跖家姶伺,頗為震怒,蓋以行宮森嚴(yán),比制大內(nèi),種玉何人,必得嚴(yán)究,詰問之下,則四阿哥也。正在大詬下流種子之時,而李女已屆坐褥,勢不能任其污褻宮殿,乃指一馬廄令入。此馬廄蓋草舍,傾斜不堪,而臨御中國六十年,為上皇者又四年之十全功德大皇帝,竟誕生于此焉。鶴丈曾佐熱河都統(tǒng)幕,此說蓋聞諸當(dāng)?shù)貙m監(jiān)者。此草廄至清末垂二百年,而每年例需修理一次,修理之費(fèi),例得正式報銷。歷年所費(fèi),造一宮殿已有余資,而必須修此傾斜之草廄者,若無重大歷史價值,又何至于此?信如此說,弘歷之生母孝圣憲皇后之福澤亦不可謂不大。